◎赵晨
林黛玉,姑苏东说念主氏。《石头记》开篇便言,姑苏城乃尘世中华贵风骚之地,并以此地动作最先朦胧出一段闻世神话。8月下旬,由江苏大剧院出品、黎星责任室诱导制作的舞剧《红楼梦》在苏州文化艺术中心上演,展现出特有的“回乡”之义。
“特种兵式”剧情打卡
张爱玲曾将“《红楼梦》未完”视为东说念主生三大缺憾之一。因为《红楼梦》后四十回的一火佚,版块学成为红学商议的一大热题。舞剧改编依照的是程乙本,即曹雪芹所著的前八十回与高鹗续写/程伟元续编的后四十回合本。
且无论红楼之灵魂,仅东说念主物和情节的巨大体量关于任何改编者来说都是巨大挑战。在红楼天下中,十二金钗之下还有十二副钗及十二又副钗,闺房女子浩大。这版舞剧作念了删繁就简与高光提亮,对出场东说念主物和情节进行压缩,遵循于正钗故事。其中又以黛玉、宝钗为泄露中心,围绕袭东说念主、晴雯等东说念主的精彩片断都被“步骤化”,湘云、妙玉等的戏份也被弱化。基于主要东说念主物,干线剧情也围绕着宝黛钗三东说念主的情爱婚配纠缠张开,文本阐释不免有些偏狭。
演义中,宝玉神游太子虚境,闻听《红楼梦》仙曲十二支,见十二金钗正册。“十二”是红楼天下的迫切数字,舞剧《红楼梦》的编排盘算也连接了“十二”之法,以入府、幻境、含酸、探亲、游园、葬花、元宵、丢玉、冲喜、团圆、花葬、归彼大荒十二组情节组成,总体而言亦是艰苦复原。
在十二组情节中,“探亲”以群舞的形状泄露封建礼教的压抑,又通过傀儡式跳摆动作传递此中东说念主无法挣脱的凄凉。这与后一幕大不雅园众儿子“游园”造成较着对照,也与后续的“花葬”气韵重复,悲戚更甚。
受限于舞台扮演的空间与时长,这一改编想路不错清醒,但不免有“特种兵打卡”之不雅感。舞剧《红楼梦》的不雅看、清醒,需要不雅众辅之以大都心证与联想,对原作的熟习度越高,则舞剧的完成度越高,反之亦然。
一帘幽了红楼梦
舞剧从《红楼梦》中中式的故事聚拢在大不雅园,帘幕低落,海棠未眠。除却“幻境”一幕,红楼故事中的神话结构几不见思路,最终投影在舞台上的画面是荣国府的府邸,与第一幕“入府”造成呼应,故事留在尘世东说念主间。
帘幕是该剧创作家用来推动情节发展、泄露府中东说念主事庞杂的迫切说念具。开场时,帘幕即承担着氛围烘托、表意的功能。舞台上帘幕共有两层,朝向不雅众的外层是青蓝大幕,居于内层的是丹朱红色。两层帘幕热烈的鼓胀度和较着的形状对比引东说念主设计:青蓝色是渺飘渺茫的大荒,红色是鲜花着锦的尘世天下。宝玉的服装也与此呼应,出场是红衣,后换为青蓝衣。
刘姥姥进大不雅园时,一块帘幕的掌握双方同期上演两组剧情。右边是王熙凤怀抱巧姐送别刘姥姥,为后续刘酬金救巧姐埋下伏笔;左边是宝玉赶赴栊翠庵中寻妙玉,琉璃天下白雪红梅。一块帘幕、两段主要剧情,齐全了论说效率最大化。随后帘幕投影出斑驳竹影,潇湘馆是林黛玉的居所,潇湘妃子在前,修竹在后,相互烘托。
在泄露木石前盟与金玉良缘时,帘幕都是一个迫切的“变装”。“丢玉”一段,宝玉与黛玉的分离依靠帘幕来完成,两东说念主一前一后,可望而不行即,悲洒相想泪。泄露宝黛钗三东说念主的纠葛,失落的黛玉身处帘幕之后,宝钗与宝玉站在帘幕前。在“团圆”一场大戏中,幕帘前后更是此岸与此岸之别。
送宝玉一场梦
全剧上半场的终末一幕是“葬花”,下半场的首幕是“元宵”。前者是双东说念主舞,后者是群舞;前者是对红楼群芳的悯恻悲悯,后者则是对贾府枯荣的总结相看。
“葬花”一幕并不仅是对“黛玉葬花”这依然典情节的演绎,还交融了原作第二十三回“西厢记妙词通戏语 牡丹亭艳曲警芳心”中的迫切情节。从葬花到共读《西厢》,这一幕聚拢描绘了宝黛二东说念主的心腹情浓。两位跳舞演员在层叠多色帘幕间迤逦腾挪,直至跃入纯白洁净的背景中,质本洁来还洁去。
“元宵”以群像展现贾府终末的盛景,借用投影让红楼群芳仰首不雅看斑斓人烟。烟花易冷,妍丽亦成空。群芳如妍丽烟花一般,三春情状虽盛但并不恒久,为悲催结局埋下隐线,只待勘破。
而为了强调这一结局,全剧终末增添了“团圆”“花葬”和“归彼大荒”三幕。
鲁迅先生在《中国演义史略》中这么谈到《红楼梦》:“凄凉之雾,遍被华林,呼吸清醒之,唯宝玉辛勤。”舞剧《红楼梦》也与此结论一致,以宝玉的视角张开剧情。因而,“团圆”一幕不仅是对红楼故事的重新联想,亦然送给宝玉的一场梦——让他在梦中重新回到大不雅园的芳华时日,让沦一火的群芳还魂,纷纷在回忆中回生。
“葬花”与“花葬”两幕并非轻便的字词弯曲,而是反复以花喻东说念主,强调对红楼儿子运说念的悲悯。“葬花”的闭幕场景是层层帘幕掩蔽,舞台顶光垂下,宝玉与黛玉共读《西厢》,死后白花花一派,洁白干净。而“花葬”则是十二金钗脱下华服,仅着不同形状来分歧相互。褪去了具体身份的女性走向了共同的运说念,都入了薄命司;演员们在高椅之上起舞,如同在墓碑之上扞拒。花谢花飞飞满天的飞舞安静在此刻成为无声的呼吁,十二金钗的运说念也由此成为通盘女性的运说念。
“好一似,食尽鸟投林,落了片白花花地面真干净”动作红楼十足的题眼地点,不仅是一种归宿,亦然一种好意思学追求,指向极悲。然若一味追悼,便莫得调处与推动的余步。舞剧并未径直图解白花花一派,而是将“雪”变成“花”,为极凄凉之情带来一份仁爱慰藉。
至此创作家仍余味无穷,将闭幕和升华功能赋予“归彼大荒”一幕,将经典与试验的呼应拉到上层。这幕干脆遴荐当代舞的作风,快节拍、强饱读点,不雅众必须不错读出这既是个体运说念的不服,又是穿越时空的诽谤。最终十二金钗纷纷朝西走去,徒留宝玉在此岸。到头一梦,万境齐空。
大热剧目有“麻烦”
此处还想说一些题外话。动作当下最出圈的舞剧IP之一,《红楼梦》已经演至200余场,一票难求。剧红不免丧祭多,饭圈想维与“商品经济”也围拢上来。
该剧饰演宝黛的演员齐有三东说念主,宝玉是黎星、罗昱文、姜爱东;黛玉是李艳超、胡婕、罗颖。不同的演员搭配有不同的献技恶果,相应地在粉圈中生成了不同的CP组合,也激发了粉丝的“圈地自萌”,在狂欢中寻找身份包摄。但缺憾的是,某些东说念主的恶语相向给作品增添了乌烟瘴气。
多组演员交叉搭配、轮替出演,原来平淡合理。关联词对《红楼梦》《只此青绿》《永不用逝的电波》这类有明星演员参演、卡司安排受暖和度颠倒高的大热剧目,售票时若不事前讲演每场的卡司安排,不雅众要在大幕拉开的一刻才知说念我方购买的那场献技由谁来演,这么的作念法,更容易导致不雅众期待的偏差。非论是否提前公布演员安排,非论是出品方自有探讨照旧行业旧例,也许不错和不雅众进行更充分的疏导,作出必要的诠释和确认。
动作当之无愧的中中文化张含韵,《红楼梦》恒久地缠绕在国东说念主心间。舞剧《红楼梦》对传统文化重塑与传播的尝试,具有十分积极的意旨。而若何续好这一梦,依然长路漫漫。供图/黎星责任室